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改木为山

[苏靖无差]龙神au 沧海遗珠 4

4、

梅长苏咳醒的时候,发现自己又躺在原先的山洞里,身上盖的大氅像是更重了。四周已是黑沉沉的,不知自己这回是昏迷了多久。

而萧景琰就坐在自己手边的位置,本来背靠着岩壁休憩,听了自己的咳嗽声,正低头忧心忡忡望着他。

 

“先生终于醒了,”龙神殿下轻声问,“感觉怎么样?”他伸手将梅长苏小心地扶坐起身。

梅长苏坐直后又咳了几声,咳得两肩颤抖,只觉着萧景琰的手臂正稳稳托在后背。

“苏先生自从来到梅岭,状况就一直不好,”听着东海的七皇子有些担忧地说,“接下来一路上更会艰险重重,先生……”

梅长苏虚弱的笑道:“殿下这是要扔下苏某了么?”

 

“怎么会,”这半真半假的话令萧景琰反倒有些别扭了,忙闷闷解释道,“……先生是景琰的恩人。”

他也没再继续说些别的,只是抿着嘴静坐在半明半暗的洞穴里。此刻脸上的认真神情,像极了年少时的七皇子殿下,遇上什么棘手事情。

而那些棘手,从小到大,几乎都跟林殊脱不了干系。

 

“知道殿下是忧心我的安危,”梅长苏本无责备之意,此刻自作自受地心软起来,便柔声道,“既然不是弃之不顾,就不必担心我畏惧艰险。”

“而在下也保证,不会成为殿下的负累。”这话令龙神也为之微微震动了,他倏地抬眼望向梅长苏。

 

“经历得多了,收获也多,”梅长苏脸色仍是苍白的,话语平淡又坚决,“行于所当行罢。”

“梅岭这儿我想要找寻的,已经找到了。”萧景琰接过他的话,又叹息一声:“或许该说,是再找不回来。”

 

他俩目光齐齐投向洞口外那片散落星光的雪地,默然不语。

“那殿下现在,有何打算。”梅长苏还是低声开口,问道。

 

“去南海。”萧景琰的回答竟比他料想要干脆利落。

“南海虽说是荒蛮之处,”七皇子解释道,“但如果最坏的情形发生……那也是我们龙族最后的栖息避难地了。”

 

“最坏的情形……”梅长苏不觉重复一遍。

萧景琰似是一震,缄口再不言。

 

一时间,梅长苏也感到了空气中的凝重。

“与殿下相识不过数十日,何况事关重大……很多东西,苏某还是不知道的好。”

凡人仍毫无芥蒂地展颜笑道:“不过只要是殿下的选择,在下相信,就一定有您的缘由。”

 

萧景琰摇摇头:“您至少该知道,我原本关押在水牢虽不见天日,总归是相安无事。但往后到了外界,龙宫对我的追杀却才是刚刚开始……您真的做好准备了吗?”

“先前那些话您讲得是大义凛然信心十足,但为了修行跟随我千里奔波,还要伪装潜行如履薄冰,随时可能遭逢不测,您……”

 

“因为苏某,倾慕殿下。”梅长苏打断道。

萧景琰沉默了。

 

片刻后方哑然道:“冒天下之不韪,置亲友于不顾,为一己私欲盗取龙珠……”

他将脸稍微偏过一点,不着痕迹避开那人灼灼的视线:“苏先生,您从来都不知道,真正的我究竟是什么样。”

 

“人常说,‘白首如新,倾盖如故’。”

梅长苏柔声答道:“至少逃亡这一路上我亲眼所见,即使生死攸关,殿下也不曾有心伤害任何族人。”

何况……水牢关押这些年,他若是想走,又哪会有走不了的道理?梅长苏心想。

 

萧景琰便笑了,眉眼愈发柔和。

“虽说您的言行性情,与那人都大为不同……”

却仍让我想到他。

“却总觉得与先生不止相识这么十几日,倒像是已经相交多年的故知好友。”

 

“不过,”他旋即苦笑,“我在海底关押多年,先前又哪里有什么机会……遇到先生呢。”

 

“既是‘倾盖可如故’,殿下若真觉得与我一见如故……”

梅长苏郑重答道:“是我的福气。”

 

“等到天亮后,我就带您出发,”萧景琰说,“虽说龙珠碎裂,挚友难寻……”

“只要我还一息尚存,就不是结束。”他站起身往前迈半步,又转身望向梅长苏。

 

“况且,我这不是还有先生么……”东海的七皇子此刻面色坚毅目光冷然,与白日站在梅岭峭壁上,绝望万分时判若两人。

“我的‘命定之人’呵。”他轻笑道。

 

殿下道了一声天亮还早,苏先生再休息一会,又把他劝睡了。十三年间在无数梦靥中重返梅岭的梅长苏,此刻虽身处此地,有七殿下在身边,如同周遭冰雪都不复存在了——他在梦中回到东海,身边是温暖的洋流。

彼时他与萧景琰都还年少,随着洋流浮上海面时,能看到波涛上晃动跳跃的,金子般闪亮的阳光。

 

“一见如故的命定之人……”他在心里笑着。

萧景琰会相信么。

 

“大概是我命不该绝……”

蔺晨那时候同他讲,你们龙族,虽是天地生灵之首,偏偏小心得很,又迷信得很。

梅长苏刚从地狱般的苦痛间苏醒,勉强答话说,只是对天地都心存善意敬畏……信天道始终,敬万物有灵。

 

而事实上,当你能瞒过龙族时,唯一的情形是……龙族明白你想要瞒过他。

彼时,梅长苏笑着对救命的友人说:“龙族是希望你以为,自己骗过了他。”

 

*

东海的追兵终究还是在梅岭寻着了萧景琰他们留下的痕迹,于是龙神只得化为人形,掩了龙气。到南海陆上崇山峻岭,他们便决定先乘船行进一段路程。

 

离开梅岭后,梅长苏的身体状况便好了许多。

他俩找了条船,虽然不大,底层有个船舱,勉强能塞进二人。但萧景琰前两夜却孤身睡在船板上。

 

龙神只说是不习惯船舱逼仄,梅长苏知他是为旅程守夜,虽说忧虑,却也毫无办法。

他一路挂心萧景琰,睡得很不安稳。

 

第三晚,刚入夜没多久,萧景琰鬼使神差地举着烛火,下到船舱。七殿下宽袍广袖,衣角擦过地板,悉索作响。

 

他怕扰人清梦,将烛火小心放在远处。凑近来才发现麒麟之才的江左梅郎,竟像是给梦靥住了,额角布满细密的汗水。

萧景琰用衣袖给他拭干了额角的汗,却发现这人身上冷得出奇。

 

不知怎么,他便将手指抚到了那人微锁的两眉间。

梅长苏像是感觉到他的亲近,眉眼真就舒展下来,面色沉静得如同身边,暗夜中缓缓流动的江水。

龙神握住了他露在外头的手。

凡人没有醒,萧景琰却仍像是害怕唐突他似的,很快便松开了,小心翼翼藏进被子。

哪知道梅长苏被他松开手后,手指下意识仍勾连着他宽大的衣袖,竟越发攥紧了。

萧景琰起初没觉着,抬了手这才发现袖子给什么绊住。

“苏先生?”他在心里轻声问道。

他挥动另一只衣袖,远远将烛火灭了。

 

真不是个什么好现象,梅长苏想,发现自己简直已经慢慢习惯了……每次睁开眼,都能看见在一旁靠墙合眼睡着的龙神殿下。

 

梅长苏在舱内就是打的地铺,萧景琰就靠墙坐在他手边。而自己的手臂已将殿下的衣袖压出褶皱。

 

龙神殿下太过警觉了,很快便睁开眼来。

他有些恍惚地扭头见梅长苏已坐起身,便轻声唤道“苏先生早”。

“夜里,海面起了风暴。”

梅长苏饶有兴味地看向他。

 

“太冷了。”龙宫的七皇子一本正经地胡说道。

能催动风雷闪电的靖王殿下,也会是怕冷的么,梅长苏静静笑了。萧景琰却仿佛觉得熹微的晨光间,这个身姿羸弱的凡人眼底,就是天底下最安全的地方。

 

*

“在那边,有我东海龙族一位,曾经的族人。”萧景琰后来向他解释道。

梅长苏没有多问,只是点点头。

 

南海入海处有一道海峡,都说是暗礁丛生暗流汹涌,行船不过寥寥数艘。

萧景琰和梅长苏都除了发冠,换上粗布衣裳,一路奔波灰头土脸,也终于能泯然众人。

他俩挤在乡民二三十人中登上的这船,是其中最大那艘。但还是旧得很,船帆灰白,甲板处处修补痕迹,算不上平整。

 

而令他俩都始料未及,在遇到萧景琰想要寻找的族人前,竟先见到一位未曾想到的故人。

“靖王殿下,您……”

 

萧景琰原本走在梅长苏前头,突然懵了,像是一步也迈不出去。

“真是没想到呵……”

他的目光幽深得可怕。

“没想到多年后,您仍能这么快就认出我来。”

 

“谢玉姑父。”龙神冷冷地说。

 

tbc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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